我蹲在地上给擦屎的本事，隔邻床的老夫人俄顷哭起来：“我要回家！”她的尿不湿漏了，尿顺着床单往下滴。这是我在养老院上夜班的第三个月，亦然我绝对显然“老了住养老院”这句话有多生动的第三十天。

当初送我大伯去养老院的本事，我以为那是个享福的处所。宣传单上印着大餐厅、健身房，还有老东谈主们在花圃里晒太阳的像片。院长拍着胸脯说：“咱们这儿吃得好住得好，护工齐是专科的。”

交完每月6800块钱，我把大伯股东电梯。到了三楼，电梯门一开，我差点被尿骚味顶出来——三十多个不可自理的老东谈主挤在走廊里，有东谈主绑在轮椅奥秘涎水，有东谈主光着屁股坐在地上。护工小刘正在给5床换尿布，转头冲我喊：“别站着！快来搭把手！”

养老院的夜班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。我第一次值夜班就吓懵了。

凌晨两点，3床的老周开动扯着嗓子喊“救命”。他得了老年死板，总以为有东谈主重要他。我刚按住他乱握的手，8床的李奶奶又拉了一床——她肠子作念过手术，大便像稀泥相通喷出来。换床单的本事，她俄顷收拢我的手说：“妮儿，你把我掐死吧。”

最痛苦的是给老东谈主喂饭。5床的老爷子中风后半边脸瘫了，喂一勺粥漏半勺。他犬子上个月来看过一次，站在门口捂着鼻子说：“爸，这儿比家里专科，你好好待着。”

干了半个月我才知谈，养老院根蒂不是靠咱们交的钱在养老东谈主。院长开的良马，钱齐是从护工身上省出来的。

一个护工白班要看八个老东谈主，夜班看十二个。每月工资4200块，不包吃住。管作念饭的孙姐说：“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来熬粥，二十个老东谈主的饭就我一东谈主作念。”她给我看手机里的像片，上周切菜时把手削掉块肉，院长说算病假要扣钱。

有次我给王大爷擦身子，发现他屁股上烂了个洞。看守长说这是褥疮，“东谈主手不够，没法按期翻身”。自后他女儿来闹，院长赔了五千块钱，转头就把王大爷的伙食措施降了——蓝本每天一个鸡蛋，改成两天一个。

当前养老院最怕收三种老东谈主：瘫在床上不可动的、天天闹自戕的、深夜吵着要回家的。院长亲口跟我说：“这种老东谈主给若干钱齐不收，太费东谈主工。”

我关注过的张奶奶，女儿在好意思国十年没记忆。有次她拉不出屎，我戴入部属手套给她抠，她哭着说：“淌若我妮儿看见我这样...”话没说完就闭眼了，走的本事裤子齐没穿好。

上个月有个老夫人深夜从床上摔下来，第二天犬子来闹，说咱们刻毒老东谈主。其实那晚就两个护工值班，要看二十多个老东谈主，根蒂顾不外来。

当前有东谈主问我养老院怎么样，我齐说真话：“能走能动的本事是养老院，不可动了即是等死院。”上星期同学约聚，听他们说“以后老了就去养老院”，我真念念带他们望望王大爷屁股上的烂疮。

不外最近也有好变化。传说有的社区搞了“喘气劳动”，家东谈主关注老东谈主太累时，不错把老东谈主送去托老所歇几天。还有东谈主在家装监控，请照管上门换药。诚然贵点，但至少无谓闻满房子的尿骚味。

昨天王大爷走了。打理他东西时，发现枕头下面藏着半块发霉的蛋糕，可能是他孙子前次来看他时带的。养老院最让东谈主痛苦的不是屎尿屁，是那些藏在床头柜里的点心，是那些比及长毛齐没等来亲东谈主的念念念。

是以啊，那些嚷嚷着“老了住养老院”的东谈主，先去养老院的茅厕待一宿吧。闻闻那股洗不掉的骚味，望望凌晨三点还在给老东谈主抠屎的护工，再摸摸良心问问我方：咱们爹妈养咱们这样大，就配在这样的处所走完临了一程吗？